五

過了一個暑假杜思齊升上國中，身子也開始逐漸抽高，但並沒有過於誇張的改變，就是看起來纖細修長了些，而杜廣廷也升上碩二，開始為了論文忙得焦頭爛額。

因此即使杜廣廷與顏語思已確定交往關係，但兩人實際相處的時間卻不多。會與顏語思交往並非一時衝動，一來是杜廣廷覺得自己該留點空間給杜思齊成長，二來則是……顏語思確實挺吸引他的。
也許是因為她的眼睛跟杜思齊有點像，水潤潤的，加上她對未曾謀面的杜思齊似乎有著好感，基於以上原因杜廣廷決定與顏語思交往。
雖然他未曾去細想為什麼這個決定都圍繞在杜思齊身上，也許是下意識的不去思考。而他也沒向杜思齊提及他交了一位女友，總覺得刻意去強調這件事很怪，他想依杜思齊細膩的心思遲早是會察覺到的。
至於察覺到之後會怎麼樣……杜廣廷就沒再去想，他不是很喜歡去臆測別人的想法。
對於一個國中生來說，擁有自己的空間是很重要的事，杜思齊應該也不例外吧？

■ ■ ■

杜思齊覺得焦躁，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未曾出現，卻在他升上國中時瘋狂湧現，他猜想可能是因為杜廣廷的緣故。
他知道杜廣廷很忙，卻又不全然是在忙論文的事情。前幾天他看見了杜廣廷與一名女性走在一起，兩人還勾著手，他有一種又被丟下的感覺。
不該是這樣的，遇見即是幸運，他已經很幸運了……在成長的過程裡面有一位哥哥的陪伴，現在只是又回到過往而已。
沒有遇見陽光就不會知道陽光的溫暖，同時也不會知道原來夜晚是這麼樣的冰冷。
但陽光不可能是他一個人的。
杜思齊嘆了口氣，希望自己能夠別再這麼焦躁，能快點進入上課的情緒。或許是天不從人意吧？後方傳來的討論聲，將杜思齊好不容易才回到課堂上的注意力又扯遠了。
「欸，你知道我們班有個沒媽媽要的小孩嗎？肯定是他有問題吧！才會連媽媽都不要他！」
杜思齊的血液彷彿凝結，本來以為過去的陰影，現在又籠罩了回來。
「我還聽說一件事呢，他媽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，好像還賣過！」帶著惡意的笑聲傳入杜思齊耳裡，杜思齊忍不住的回頭駁斥：「你胡說！你不要亂說！」
頓時課堂安靜了下來，導師略帶訓斥叫喚。「杜思齊？你有什麼事嗎。」
杜思齊靜默的不語。煩躁、憤怒、羞愧，各種異樣且負面的情緒充斥著他，他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那些情緒。
導師見杜思齊答不上話來，轉身又寫起板書。「杜思齊，下課到我辦公室來。」
笑聲又從後頭響起，那聲音像要劃破耳膜刺進心底。「嘻，活該！誰叫你是沒人要的小孩？」
惡意總無所不在，或者是，這個年紀的他們並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對。區分出你們、我們的圈子，圈子以外的人，便是敵人。
杜思齊不懂為什麼他又會遇到這種事，本來以為不在意了，卻沒想到自己還是在意的，原以為這些事都過去了，畢竟都過了這麼久。
是不是，有些事情不管過得再久都會被人提及？他以為沒人記得了，卻還是會有人不時的拿出來講，然後大家想起了，又忘了，又想起了……
杜思齊的心情瞬間跌落到谷底，下課時到辦公室裡頭去報到，年輕的女老師問：「杜思齊，你有什麼困難嗎？老師知道你家裏的狀況。」
杜思齊咬著唇低下頭努力睜大雙眼不讓淚水滑落。
家裏的狀況？什麼狀況？知道他是個沒人要的小孩？然後呢？他不懂為什麼大家都要去提及，他現在很好，跟家裏的關係也不錯，但他們總是會不斷提到這件事。
導師嘆了一口氣，見杜思齊不答話，滿臉倔強，就知道這孩子是不會說什麼的了。「好吧，既然你不願意說就算了，回去吧！下次別在課堂上大聲說話了。」
「……謝謝老師。」杜思齊低聲道謝，拖著書包走出辦公室，走出去以後才忍不住的放聲大哭。
杜思齊不想被人看見他在哭，一路用飛快的速度跑出校園，但現在的他又不想回家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，亂跑的結果就是來到了河堤旁。
平日河堤旁總會聚集兩三個人在打棒球，還有騎腳踏車，散步，運動等居民，但今日的河堤卻意外的寧靜，沒什麼人。或許是快下雨的緣故，杜思齊想。
他一個人走到河邊坐下，望著水面開始發呆，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無助，極度想要有人陪伴。
杜思齊掏出手機，被他記在牆上的號碼早已牢牢刻在心底，他顫抖的按下熟悉的電話號碼，但卻遲遲無法按下撥出鍵。
他知道哥哥今天有約會，前些日子碰巧聽見哥哥講電話時發現的。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在意，卻還是把日子跟時間給記上了。
那麼更不應該打給哥哥了吧……畢竟他今年也十三歲，是該長大了，不能在那麼依賴杜廣廷。正當杜思齊想取消通話的時候，後方突然出現一股推力將他推入水裡，手機也因此按下播出鍵接著飛了出去，落在岸邊。
杜思齊跌落水裡，狼狽的掙扎，卻被惡劣的孩童架住，另一人又伸手將他的頭壓入水裡。
「杜思齊，你少仗著你成績好就囂張！跟你同個國小的阿太都講了，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小孩嘛，也敢對我們大小聲！」
阿太……？杜思齊被水嗆到，腦子裡迷迷糊糊的思索著阿太是誰。其實記不太清楚小時後的事情了，因為那段回憶並不快樂，他很努力的想要遺忘，卻又在升上國中的時候被挖了出來。
但是他曾經做過什麼事情嗎？為什麼他只是沒有媽媽而已，就必須要被如此對待呢？
惡意的嘲笑聲，充滿諷刺的語言一直在耳邊響起，可不可以不要聽？能不能聽不見？對了，只要讓意識模糊就好，只要聽不到，就不會感到難過了……水聲，風聲，好像還夾帶著些許的雨聲。「思齊──！！」嗯？好像，還有哥哥的聲音……
再次從水裡被撈起時杜思齊已經失去了意識，杜廣廷方才接到杜思齊的電話心都涼了半截，雖然一開始聽不太明白，但很快的杜廣廷就知道杜思齊被人欺負了，而且手段還是非常惡劣的。
他瘋狂的想知道事發地點，但他不曉得杜思齊人在哪，也無法藉由詢問找到人。幸好等他稍微冷靜下來後，仔細聽到電話那頭除了人聲外還有列車經過的聲音，杜思齊學校附近聽得到火車聲又較為空曠的地點就只有河堤了。
杜廣廷急得立即拋下顏語思，跳上機車狂飆至河堤旁，遠遠的就看見河邊有三個人影。遠看似乎像是在嬉戲，但傳來的聲音完全不那麼回事。
他跑向前去推開那兩名押著杜思齊的孩子，雖然他很想揮拳揍死他們，但他知道目前重要的只有杜思齊。那兩名孩童看見高壯的杜廣廷露出憤怒的表情，再看向杜思齊已經沒有任何反應的身軀，這才發覺自己闖了大禍，嚇得渾身發抖，拔腿就跑。
杜廣廷也沒心思去追那兩名犯人，目前重要的只有他懷裡的杜思齊。他突然後悔自己最近為什麼要冷落這孩子，居然沒注意到他又被人欺負……他明明就知道杜思齊不管有什麼心事都往自己肚子裡吞，卻還是放任他自己去面對，當初明明就是自己拉著杜思齊走出那小小的櫃子，說要陪他一起成長。
而他到底做了什麼？在杜思齊最需要他的時候，他在陪顏語思逛街。杜廣廷後悔不已，他可以沒有顏語思但絕對不能沒有杜思齊……
杜廣廷拍拍杜思齊的臉頰想喚醒他，但杜思齊卻沒有任何要清醒的樣子，杜廣廷焦急的考量現況，決定給予杜思齊施行人工呼吸。
嘴對嘴的時候杜廣廷只覺得杜思齊的雙唇好冷，他想讓這孩子儘快溫暖起來，無論花多久的時間，他都願意陪他。
時間過得很漫長，杜廣廷不確定自己花了多久的時間才將杜思齊救醒，看見杜思齊醒來時杜廣廷終於鬆了一口氣，這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。
杜思齊有點神智不清，他有點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在岸邊，還渾身都溼透了。
「思齊你沒事吧？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？」杜廣廷緊張的問。
「哥哥？……怎麼了嗎？」杜思齊小小的腦袋突然空白了一下，過一會才想起這一整串事發經過，忍不住開始渾身發抖。
杜廣廷緊緊的抱住杜思齊，「沒有。你沒事就好，沒事就好……」
兩人靜靜的攬了一會，杜廣廷覺得杜思齊狀況比較好了，這才放開杜思齊。「來，披上外套，哥哥背你回家。」
杜思齊本想自行走路回家，站起身時卻腳軟的又差點跌回地面，這才認分的爬上杜廣廷的背讓他背回家。
渾身都被雨淋得溼透的兩人都沒說話，後來是杜廣廷先行開口，「這種情況多久了？」
「嗯？喔……今天才發生的。」杜思齊小聲的說。
「真的？」杜廣廷有些不相信，接著才悶悶的說：「我怕你什麼事情都放心裡，有心事的話就跟哥哥說好嗎？」
杜思齊沒說話，過了很久才輕輕的應聲。
到家時，杜廣廷先讓杜思齊去洗澡，自己則先換下溼衣服擦乾身子。過一會後杜廣廷發現浴室裡頭靜悄悄的，沒有半點水聲，這才發覺不對勁。
他趕忙打開浴室的門，發現杜思齊穿著溼衣服蹲坐在浴缸裡頭發呆。
「思齊？」
「哥哥……」
杜廣廷蹲在浴缸外頭，溫柔的摸著杜思齊的頭，「怎麼了？為什麼不把衣服換下洗澡？」
「……我剛剛試著打開水龍頭，但是我發現……我怕水……」杜思齊渾身顫抖，縮的小小的坐在角落，杜廣廷暗罵自己粗心，也心疼不已。
「思齊乖……沒事的，哥哥在這裡，這樣下去你會感冒的，我先替你開熱水。」杜廣廷打開蓮蓬頭，用手測了測水溫，確定不會太燙便將準頭轉到杜思齊身上。
杜思齊嚇得渾身顫抖，下意識的想逃開，卻被杜廣廷攔住，杜廣廷固定好蓮蓬頭的位置便抱住杜思齊，兩人一起被水淋得溼透。
「哥哥陪你，沒事的。」杜廣廷拍著杜思齊的背輕輕安撫，雖然杜思齊還是不停發抖，但已經不會想拔腿就跑。
他知道，這孩子一直都很努力的想對抗自己內心的恐懼。他很堅強，且勇敢。
「自己一個人可以嗎？」
杜思齊拼命搖頭，緊抓著杜廣廷的衣服不放。
「傷腦筋，那……哥哥幫你洗澡？」
杜思齊羞紅了臉，繼續搖頭。
「小笨蛋。」杜廣廷伸手擠了些洗髮乳，直接幫杜思齊洗起了頭髮，杜思齊覺得不好意思，「哥，我自己來……」
「不是會怕水嗎？」杜廣廷好笑的看了杜思齊一眼，執意幫他洗完全程，杜思齊只好乖乖的讓杜廣廷服務。
「眼睛閉起來。」
杜思齊聽話的閉上眼，杜廣廷不知怎麼的突然想到今天親吻的場面，雖然嚴格來說那並不算是吻，頂多算是急救的……方法。
定了定神，杜廣廷替杜思齊沖掉了頭頂上的泡泡。「好了，眼睛可以張開。但是接著你要自己洗囉？」
杜思齊猶豫的想拉住杜廣廷，卻覺得自己都這麼大了，居然還要哥哥替他洗澡，說出去一定會被取笑，加上……自己也不可能讓哥哥替他洗一輩子。
杜思齊點點頭，雖然還有點發抖，但顯然已好上許多。
杜廣廷讚許的摸了摸杜思齊的頭，「哥坐在門邊等你好嗎？這樣也算陪你了，有什麼困難就叫我。」
杜思齊點了點頭，慶幸哥哥對自己還是這麼的好……似乎又回到了還沒上國中的那個時候。
杜廣廷移動到門口，坐下來等杜思齊時才想起自己應該要跟顏語思道歉。
掏出手機時發現有三通未接來電，都是顏語思打來的。
杜廣廷頓時有股不妙的預感浮上心頭，但他並沒有真的很在意。
對杜廣廷而言目前杜思齊是最重要的，所以他決定等杜思齊睡了之後再打電話給顏語思道歉。

■ ■ ■

終於等到杜思齊睡了，杜廣廷才去盥洗，而他盥洗完已經是十一點半的事。杜廣廷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，這時間撥打電話是件很沒禮貌的事情，但他覺得事情還是要早點講開早點道歉比較好。
正當杜廣廷在猶豫的時候，顏語思又主動打了電話來，杜廣廷鬆了口氣。
「語思？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打給妳……」
『廣廷，我有事想跟你說。』
「什麼事？」
『……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？』
「當然是……」
『你先聽我說，聽完再告訴我。可能是我們一直沒說開來，所以我誤以為我們有在交往……不過事後想想其實我們相處的時間很少，大部分聊得話題都是你弟弟，你可能沒發現，但我總覺得我對杜思齊的瞭解比對杜廣廷深。』顏語思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：『像是今天，你只說了你弟弟有事就跑掉了，而我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。雖然我早就知道你很重視你的家人……但我會希望，我的對象也重視一下我。』
「……我以為你很喜歡思齊。」
『無所謂喜歡或不喜歡，因為我並不認識你弟弟，頂多算是聽你講的時候覺得很有趣，但我並不想將我們的話題全都圍繞在你弟弟上頭。』
「原來是這樣，我感到很抱歉……」
顏語思靜默了一會，『算了，其實也不是什麼事，可能我……不小心誤會了我們之間的關係，你只是把我當好朋友吧？』
杜廣廷答不上來，正確的說是他不曉得該如何回答。
他覺得顏語思是個好女孩，因為她的眼睛很像杜思齊，而且可以跟她討論一些杜思齊的事情，他從沒想過這麼做是否哪裡有問題，直到顏語思提了他才驚覺自己對顏語思確實算不上瞭解，因為他們的話題幾乎都圍繞在杜思齊上頭。
杜廣廷答感到有點危險，卻又無法明確的指出是哪裡危險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對這個女孩說聲道歉。
「……我很抱歉。」
『呼，也沒什麼，說開了就好，避免我吊死在你這棵樹上頭。其實我蠻喜歡你的，可惜你的戀弟情節太嚴重了，不然說不定我們有機會。』
「戀……弟？」
『我敢保證我認識的人裡面只有你會這麼在意弟弟。』顏語思笑著掛上電話。
杜廣廷想他大概瞭解那股危機意識是什麼了。
可是……杜思齊是他弟弟啊？而且他才十三歲，這根本不可能吧？
杜廣廷想那應該只是自己的幻覺。
他把自己的一部分投射到了杜思齊身上，他想補回自己失去的童年，所以將自己缺少的部份統統都給了杜思齊。
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後杜廣廷放心了，杜思齊對他來說確實是有些特別，但他想那應該無關乎愛情。
經過這次事件後杜廣廷覺得自己其實不太適合談戀愛，也許要先等到杜思齊定下來後他才能放心的成家。好像必須透過杜思齊他才能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，可以毫不在意幼年時期的疙瘩，僅是如此罷了。
杜廣廷認為自己想通了，也反省自己太急著想讓杜思齊長大，卻忘了他是個很默默的孩子，總是把事情往心底藏，悶住了就當成沒發生。
對於這樣的杜思齊，他能給予的應該是適度的關懷與溝通，否則杜思齊又會躲回那個狹小的櫃子，再也不出來了。
一想到杜思齊被那群人壓在水裡欺凌的場面，杜廣廷就覺得渾身不舒服。他想過些時日與杜晏華商量過後就去替杜思齊辦理轉學，學校暫時也先不用去了，免得又發生意外。
畢竟目前杜思齊的安全是最重要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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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晏華知道了整件事情後有些意外，對於現在的孩子居然如此暴戾而感慨。
「廣廷，這件事就全由你作主吧！你對思齊的狀況也比較瞭解，看你覺得怎麼做比較好，就怎麼辦吧！」
「好，我想直接替思齊辦理轉學。即使在這件事上我們確實能給那些孩子一些警惕，但更難保他們不會私下再找思齊麻煩，與其如此我想以思齊的安全為優先考量。」
「……也好，轉去別區好了，雖然遠了點，但至少是個全新的環境。」
杜思齊休息了幾天以後就去新學校辦理了報到，其實他並不想把事情弄那麼複雜，好像顯得自己很脆弱似的，但杜廣廷十分堅持，他也就順著杜廣廷的意思。
新學校在離家有點距離的地方，必須搭半小時多的公車才能抵達，但新環境的同學們感覺都很好相處，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很友善，但也許是不會再看到那些帶有惡意的眼神，杜思齊放鬆了許多。
而且最大的原因是杜廣廷與他的相處模式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，雖然長這麼大了還黏著哥哥有些可笑，但杜思齊確實整個心都飛揚了起來。
在這個新環境裡，他也不必再承受閒言惡語，可以認真的學習，交到新朋友，有時候杜廣廷比較有空的時候還會接送他上下學。
待杜思齊生活逐漸上了軌道，杜廣廷的口試日期也近了。這幾天的杜廣廷忙得天昏地暗，沒多餘的時間照顧杜思齊，杜思齊也很懂事的將所有事情打理好，沒讓杜廣廷操心。
杜廣廷的口試過程十分順利，日子就這樣到了畢業典禮舉行的當天。當天是禮拜五，杜廣廷原先預計拿了畢業證書就走人，卻沒想到被學弟一臉神秘的拉住。
「看看誰來找你了？」
「誰……思齊？」杜廣廷疑惑的臉頓時轉為訝異，「你不是應該在上課嗎？」
「哥哥對不起，我蹺課了。」杜思齊露出靦腆的表情，「我知道上課很重要，但哥哥的畢業典禮，無論如何我都想參加。」
「……大笨蛋。」杜廣廷敲了一下杜思齊的頭，「以後不準再蹺課囉？」
杜思齊笑了笑，摸著被敲的地方，從身後拿出一個長條形的禮物匣遞給杜廣廷。「哥哥，恭喜你畢業了。」
杜廣廷好奇的接過盒子搖了搖，感覺挺輕的，沒什麼聲響。「這是什麼？」
「哥哥開了不就知道了嗎？」
「那我拆囉？」杜廣廷將盒子拆開，裡頭躺著一條緞面黑白相間的領帶，摸起來質感極好。
「我不知道送哥哥什麼好，就跟爸爸討論了一下，然後就決定送條領帶給哥哥了。」
「謝謝，我很喜歡。」杜廣廷對杜思齊露出微笑，「替哥哥繫上吧？」
「我……不會。」杜思齊沮喪的低下頭。
「哥哥教你。」杜廣廷拉過杜思齊的手，兩人的手疊在一塊，慢慢的打好了領結。
「學起來了嗎？」
杜思齊紅著臉，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了頭。
「沒關係，慢慢來吧，」杜廣廷牽起杜思齊的手，「哥帶你去吃飯，吃完飯就送你去學校好嗎？」
「好……」
兩人漸漸走遠，學弟這才開口問身旁的學長：「原來杜學長是個弟控啊？」
「……老實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。」學長露出有點微妙的表情如此說。

後來，杜思齊還是沒有回到學校去上課。
吃完飯後看看時間離放學也不過只剩下兩、三個小時，與其回學校被眾多師長盤問，不如明天再找個理由補請假來得好。
「有想去哪嗎？」杜廣廷問向杜思齊，杜思齊搖搖頭，「跟哥哥在一起去哪都很好。」
「這麼會說話？這下不帶你去好好玩就說不過去了，放過煙火嗎？」
「沒有。」
「那好，我們去海邊看夕陽放煙火吧！」杜廣廷隨即心情愉悅的開著車，載著杜思齊到東岸的海邊。
單趟車程就要三小時，當天來回共需六小時，杜廣廷將這當作是最後的畢業紀念禮物，與杜思齊一起。
有點微妙的組合，但他還蠻喜歡的。
到海邊時太陽漸漸變得豔紅，一路緩緩的朝海平面落下，杜廣廷牽著杜思齊兩人走在沙岸上，逐漸冰涼的海水打在兩人腳下，伴著潮汐聲。
杜廣廷停下腳步從袋子裡頭拿出兩支仙女棒，點燃後將其中一支遞給了杜思齊。「聽說只要在仙女棒燒完之前，用仙女棒寫下心中的願望就可以實現喔！」
「真的嗎？」杜思齊認真的看著手上迸出星火的煙花，看著蜿蜒的星點像小蛇一樣往下延伸，不一會仙女棒就燒到一半了。
「啊！快燒完了！」杜思齊緊張的揮舞著仙女棒，杜廣廷好笑的又遞了一支給他，「別急，這裡還有很多。」
杜思齊鬆了口氣，開始認真的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願望。
希望……能跟哥哥，永遠在一起。
然後，他聽到哥哥跟他說：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。